走進木蘭泉散文

　　出延安城西南三十余里到萬花山杜甫川，已是夕陽殘照，余暉漫游，燒紅了最后一疙瘩云。十幾年前我曾隨劉文西老師游萬花山，那時自然原始，河繞村頭，窯嵌溝道，野牡丹滿山遍溝，幾十個品種，大多單瓣、雙瓣，紅紫白黑，風(fēng)姿綽約，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當?shù)谝豢|陽光灑到萬花山時，寒氣漸漸散去，我到花園頭村寫生。崖壁溝道里窯洞前多了平房、小樓和農(nóng)家樂，雜木環(huán)繞，溪流如渠，大橋小橋錯落，野草野花叢叢。風(fēng)有點瘆，雖已進入初夏。昨晚落了一層細雨，空氣迷漫著清香。我沿塬坡山道而行，窯洞建土崖下，大多沒有院門，一彎瘦坡，上去就是窯院。一樹紫花將坡頭窯院罩滿，紫色的槐花如櫻花般繁密，但不可食用。白母雞臥在苞谷架下打盹，黑毛驢搖著頭吼叫，小花狗跟著亂吠。酸棗刺崖畔懸垂，蛇樣扭動，引來黃蝴蝶舞蹈。大槐樹傾斜著在坡頭張開巨傘，上面摔下一片黑鳥的歡鳴。過牡丹園，大樹茂密，虬枝律動，崖壁間鑲嵌石刻書法。小徑在林間蜿蜒，有石橋連接溝道，上刻“木蘭橋”。沿橋下山根緩行，綠陰間一處清泉，半池碧波，石墻間雕刻三個隸書大字“木蘭泉”，旁邊有石刻線描木蘭像，壁腦為淺浮雕五幅木蘭故事，記錄了木蘭浣洗、飲泉、挑水、出征、解甲飲馬，造型簡潔，線條流暢，綴以景物。涼風(fēng)中樹影灑在壁刻間，有清泉從壁下石龍頭口中涌出，幽靜中鳥鳴遠近，樹枝搖曳。不時有村人提桶端盆取泉水。路旁開來幾輛小汽車，里面走出幾個時髦男女，抱著純凈水桶，是從幾十里外延安城趕來取水的。當?shù)貍髡f：北魏時，連年戰(zhàn)亂，生靈涂炭，河干井枯，官府暴虐，萬花山一帶大旱，百姓困苦，花木蘭就生活在這窮山溝旁。一天，小木蘭在溝旁玩耍，累了倒頭席地而眠。夢中雪髯老翁在土崖下?lián)]镢頭挖土。鹿、兔、野鴨、野雞、野豬都匯聚崖畔……夢醒后小木蘭發(fā)現(xiàn)巖壁間有水滲出，小木蘭驚喜，以玉佩導(dǎo)之，清泉隨之涌出。木蘭伏地飲泉，甘甜清爽。村人聞訊，蜂擁取水，直呼乃神泉也。泉水四季噴涌，四周又生出大片桃木柳樹�；�木蘭替父從這里出征；解甲后到這里歸田。泉邊飲馬，受到鄉(xiāng)親的迎接和愛戴，后人稱其為木蘭泉。木蘭泉歷經(jīng)千年不竭而造福四方，與滿山的野牡丹滿溝的桃柳相映而流傳至今。成為鄉(xiāng)鄰取泉、賞花、聊天、歌舞，休閑娛樂之地。

　　深入溝內(nèi)，但見遍山青翠，綠風(fēng)拂面。黃土聳立，紅花點點。土崖間酸棗刺叢生。溝道似盤龍，小道似游蛇。毛頭柳成行，粗壯扭曲，陽光灑在土崖上，黃燦燦，亮閃閃。幽靜深溝里唯有風(fēng)韻樹吟，偶然會聽到野雉的鳴唱。正沉浸于寫生中的我，突然聽到一聲脆響，驚悸間抬頭觀望，但見溝口坡下走來一位皂衣老農(nóng)，手提鋤頭，頭扎毛巾。是他用鋤把敲打土崖。老人七十多歲，自言：“這溝道里七八畝苞谷地都是自己開挖種植的，投進去了四五萬元。雖收獲不大，但去年溝道里捉蝎子卻賣了五千元，夠我吃穿用了。”老人扶鋤斜靠在崖畔下，曬著夕陽吸著旱煙。夕陽中的山溝明得黃亮，暗得藍幽。酸棗刺在老人頭頂顫動，一半綠葉一半枯枝。苞谷苗在老人腳下晃悠，連接成條條綠蛇，游向褐黃色的深溝里。老人吐了口煙，信天游回蕩在山溝間：“白脖子鴨兒朝南飛，你是哥哥的勾命鬼。半夜里想起干妹妹，狼吃了哥哥不后悔。”老人說，受苦人能吃就能干，現(xiàn)在我一頓可吃三個饃。我提醒老人：晚上深溝捉蝎子危險，有蛇！老人搖搖頭，說習(xí)慣了，順土崖根慢慢溜，蝎子都趴在土塄下，見燈光不動。抽煙的人蛇一聞就躲開了。我問老人有沒有花木蘭在這里生活的故事，我是從木蘭泉一路尋蹤而來的。老人咧開缺牙的大嘴，臉上的皺紋聚攏成幾團花：“花木蘭在我們山村只是個傳說！”說話間，一股風(fēng)卷起黃土越旋越高，慢慢消散在遠處的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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