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們家有了孫子散文

　　1

　　我有了兒子，父親高興極了，自告奮勇道：“送回來，我和你媽帶著�！比缓�，父親喋喋不休地談起自己帶孩子的好處，自己是教師，有經(jīng)驗；你媽做事細(xì)心，虧不了孫子。接著，又說自己住的地方便利，小區(qū)一邊是幼兒園，一邊是小學(xué)中學(xué)和高中，都不超過半里路。

　　甚至，父親和母親無事時，就暢想著帶孫子的情景。父親說，自己每早起來，會帶著孫子去幼兒園，到時背著孫子，孫子背著書包。母親說，父親說時，一臉幸福道，自己終于成為爺爺了。

　　父親很擔(dān)心，怕自己孫子被孩子的外婆搶走。

　　父親甚至提前給我們打了預(yù)防針：“我的孫子，只能我?guī)�，別人要帶孫子，帶她自己的�！蔽覜]想到，一向文質(zhì)彬彬的父親，此時說話竟如一個撒潑的女人一樣。我勸他，他的孫子，沒誰去搶著帶，他大可放心。

　　他呵呵笑了，說：“這還差不多�！�

　　可是，這事不幸被他言中。

　　孩子出生不久，丈母娘毫不猶豫，愿意擔(dān)當(dāng)免費(fèi)保姆，而且先下手為強(qiáng)，串通妻子，把自己的外孫搶了去，道理很簡單：“他爺爺那小城，啥破條件！”

　　父親知道后，氣得暴跳如雷：“我的孫子，憑啥她帶著？”

　　我說：“已經(jīng)搶去了。”

　　父親急了，在手機(jī)中叨咕著，說我丈母娘太沒道理了，自己有孫子，干嘛搶走自己的孫子。又埋怨我不孝，這點要求都不能兌現(xiàn)，白養(yǎng)了。

　　父親甚至攛掇母親，準(zhǔn)備直接打孩子外婆的電話，討要自己的孫子。最終被母親勸住，父親很喪氣地說道：“我的孫子，我連笑聲也沒聽到一聲呢！”

　　我很慚愧，沒有別的辦法，孩子會笑后，把孩子的笑聲錄下來送給父親，父親工作累了，聽聽孫子的笑聲，告訴母親，解乏哩。

　　2

　　父親退休后，除了看書，就是寫作，閑下來后，總是談自己的孫子，并和母親看孫子照片，說哪兒像他，哪兒像母親。據(jù)他說他孫子鼻子不高，是家族遺傳，然后，就是一聲長嘆：“我的孫子呢，竟寄養(yǎng)在別人家�！�

　　孩子一歲多了，父親只見了一次，是滿月時。然后，孩子一直隨外婆外公生活。父親因為這和孩子外婆外公有了隔閡，他一直固執(zhí)地認(rèn)為孩子外婆外公和自己有成見，和自己過不去，故意搶走自己的孫子。母親勸：“人家?guī)湍銕�孫子，應(yīng)當(dāng)感謝�！�

　　父親毫不領(lǐng)情：“不稀罕，我們會帶�！�

　　父親是給別人講道理的，而且分析事物入情入理，可是在這件事上，他一直就翻不過去，也聽不進(jìn)任何人的勸告。也因此，他一直不去孩子外婆家，用他的話說，這叫氣節(jié)。

　　父親把自己的親家和親家母隱然看做了敵國。

　　母親暗暗好笑，問他：“你不想孫子？”

　　父親不說話了，拿一本書看，一邊唉聲嘆氣，看了一會兒，又問母親道：“你想孫子？”母親說，孫子嘛，能不想？父親又砸吧一下嘴說：“人家不打電話請我們?nèi)�，我們好意思去？”父親原來顧及著面子。母親知道后，忙把電話打給我。

　　我知道，這是讓我傳話的，又忙把話傳給妻子。

　　幾天后，丈母娘的電話打給母親，請他們?nèi)ネ妫��?dāng)然，一邊去看看孫子。父親冷著臉說：“不是為了孫子，堅決不上他們家的門�！�

　　但是去了，父親仍笑呵呵的。

　　3

　　后來才知道，父親去，竟然是帶著一個不可告人的陰謀。

　　到了那兒，父親就抱著自己孫子不放。孩子見了生人，哇哇大哭，堅決不讓抱，撲在自己外婆懷中。父親更不滿，沒人了道：“這個小東西，自己爺爺都不認(rèn)，簡直和他爸一樣�！�

　　父親想了想，上街買了個撥浪鼓，回來“叮咚”一搖，就吸引住了小家伙的注意力。父親伸出手，開出條件，要玩撥浪鼓，必須讓自己抱。一個兩歲的小兒，被一個六十多的老人就這樣一點一點哄熟了，哄親近了。

　　父親在那兒一呆就是半個月。

　　半個月過去，母親急了，連連催父親回家。父親說不急，還要玩一段時間。母親說：“老頭子，做客時間長了，不怕人家嫌啊�！�

　　父親理直氣壯，一句回絕了母親：“誰讓他們占著我的孫子�！比缓�，又抱起自己的孫子，架在脖子上，去街上買東西吃去了。

　　父親在電話里得意地對我說：“血濃如水，這是外人離間不了的�！�

　　父親還旁敲側(cè)擊地打擊我：“孫子有良心啊，親近爺爺，就怕長大了有了媳婦，啥都忘了�！�

　　我苦笑著，無言以答。

　　誰知幾天后丈母娘打來電話，急得險些哭了道，孩子丟了。我們一驚，忙問原因，原來最近父親說準(zhǔn)備回小城，能不能讓自己帶著孫子睡。孩子外公外婆見父親絲毫沒談帶走孫子的話，心里一松，就滿足了他這點可憐的要求。

　　誰知，第二天一早，孩子外婆起床，發(fā)現(xiàn)外孫不見了，孩子爺爺奶奶也消失了，打電話沒人接，忙把電話打給我和妻子。

　　我一聽，忙打電話給父親。父親接了，已經(jīng)坐車走了。我問孩子呢，父親理直氣壯道：“我?guī)Щ丶伊��！?/p>

　　我生氣地說：“你帶走孩子咋也不說一聲呢？”

　　父親火了，說你小子是誰的兒子。接著斬釘截鐵地道：“我的孫子，我想帶走就帶走，用得著給別人說嗎？”旁邊，是母親小聲勸告，說車上說話小聲，人多不好。旁邊，還有兒子咿咿呀呀的笑聲。我說，孩子外婆帶了這么長時間，一時舍不得，她有高血壓。

　　父親嘆了一口氣，許久商量道：“告訴她，對不起了，我?guī)б欢螘r間，只帶半年，行不？”

　　一時，我竟無話可說。

　　4

　　以后，父親電話來的勤了，幾乎是早匯報晚總結(jié)，孩子喊爺爺了，孩子會背一首詩了。有時，在手機(jī)中，父親會讓兒子磕磕絆絆背著古詩，完了，得意地道：“你爸教了一輩子書，還教不好你兒子�！�

　　當(dāng)然，孫子爭到手，父親大概也感到做事太唐突了，總會關(guān)心地問一句：“你岳父岳母的身體都好吧？”然后，又寬慰似地說，“放心，時間一長，適應(yīng)了就沒什么了�！痹捓锩黠@地表現(xiàn)出，父親想把孩子繼續(xù)帶下去，不是半年，而是無限期延長。

　　可是，孩子外婆卻是掐著時間過日子，時間一到，就要我們隨她一塊兒去抱回外孫。我勸不住，忙躲了起來。妻子拗不過，隨著去了。

　　第二天，妻子回來了，告訴我，孩子抱回娘家了。

　　我連忙問：“爸沒說什么？”

　　妻子說，爸哭了。我一怔，想象不出，溫文儒雅一生的父親也會哭，他哭起來會是什么樣子？是小聲抽泣，還是老淚縱橫。

　　一時，我的眼圈微微紅了。

　　妻子說，他們臨離開時，父親抹著眼淚說：“孫子在我這兒，我就不愁兒子兒媳不會不回來，就不愁過不上一個團(tuán)圓年�！逼拮诱f著，聲音也喑啞了，紅了眼圈。

　　原來，無論多么儒雅的人，愛，永不儒雅，永遠(yuǎn)那么感人。

　　今年過年，父親，我們一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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