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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那一些思緒散文
一
不知道從何時起,同樣蓋著椽、瓦、磚,同樣有門有窗的建筑,被稱為“宗祠”、“祠堂”,而不稱“民居”,其實在我看來,兩者的區(qū)別只是建筑的高矮不同而已。只不過被稱為“祠堂”的建筑頂上多了一個個神秘的磚雕,建筑內(nèi)拱、柱、梁多了一個個神秘的木雕而已。
殊不知,祠堂的神秘里隱藏著關(guān)于祖先,關(guān)于宗親,關(guān)于子孫,關(guān)于血脈,以及關(guān)于知識,關(guān)于生命,關(guān)于愛。
去年11月1日,我騎行單車回家,第二三天就被倆位收藏家、好友陸先生、趙先生叫住,說要讓我策劃籌建寧波錫镴器博物館和寧波熨斗博物館,地點定在鄞州區(qū)潘火街道潘火橋村的蔡氏宗祠里。他們說,你是寧波服裝博物館三代元老,我們在審批建館項目時被主管部門要求必須有一位博物館專業(yè)人士參與,官員們認為收藏家只懂收藏,缺乏博物館知識,籌建博物館沒有一位博物館專業(yè)人士參與不行。于是,這倆位收藏家好友聘我為顧問。
我都這把年歲,還有余熱嗎?如果認為有余熱,那就讓余熱作為志愿來散發(fā)一下吧。
11月7日,區(qū)文廣局、區(qū)博物館協(xié)會在蔡氏宗祠為這倆個博物館召開陳列大綱論證會。然后我?guī)椭O(shè)計陳列方案,尋找施工單位,再到購置器物和日夜布展,經(jīng)過二個多月的緊張工作,20**年2月1日終于在蔡家祠堂正式對外開放。
祠堂,這一座凝聚族群,凝聚血脈的建筑,如今正在凝聚著浙東江南民俗器物文化。
打小記事起,我就與祠堂接觸。我與祠堂的接觸最早的不是因為血緣宗親。我父母只不過是五十年代從浙江某一小山村出來的“打工族”,是一對季候鳥,隨著覓食點遷??。此時她們落腳在那個村里,村里正好有一個祠堂,她們與這個祠堂沒有任何血脈關(guān)系。但是,這個祠堂卻罩著我們家。于是,我的生活中就多了一個祠堂情結(jié)。
小時候跟著小伙伴去村里祠堂外面的田地里玩泥巴。食品匱乏年代,也玩燒烤。趁著大人們不注意,偷偷摘幾枝大豆,塞入正在暗燃的草肥灰堆里,五六分鐘后,“啪”的一聲,豆莢殼爆裂,一股香味從灰堆表面逸出,小伙伴們欣喜若狂將煨熟的豆莢撥出來,又香又鮮,這大概就是我們那個年代的原始野外燒烤。這樣烤品著實比今天坐在豪華包廂里面的什么什么燒烤美味幾十倍了。
食品匱乏的年代,祠堂這一方土地上的農(nóng)民,不但給了我偷偷充饑的農(nóng)作物,也給了我第二次生命。那時我讀小學(xué)三四年級,正處在三年自然災(zāi)害的末期。同班一位周姓男同學(xué)說他家有黑面包,趁著上課時家里大人不在,去他家里拿出來共同分享。于是我與他一起去他家拿黑面包。路上怕被大人們看到,我不敢走大路,故意沿著河邊斷壁殘垣走向祠堂村校。誰知道,被水浸泡過的石塊上生有青苔,十分濕滑,一不小心我就跌入河里。當時我不會游水。據(jù)說是河對岸一位路過的農(nóng)民跳入河里游過來將我救起,知道是某老師的兒子就直送到祠堂,農(nóng)民又牽來一頭水牛,將我按在牛背脊上,用力擠出腹部里面的水,才不致溺亡,才撿回來了一條小命。
祠堂,表面看上去它陰森森的,其實,這種陰森森對邪惡是一種震嚇,對正義與善良則是一種愛,是一種莊重的不露聲色的發(fā)自它內(nèi)心的愛。
于是,我想,我們中國人的祠堂不僅是同姓族人的庇護所,同樣也是異姓族外人的庇護所。因為這些同姓異姓的人們同樣又都是黑頭發(fā)黃皮膚的炎黃的子孫,又同樣具有善、義、忠、誠、和之中華民族的品性!
二
清晨,我被母親早早叫醒了,她讓我穿上一套藍底白條水兵式夏季短袖童裝。這是我第一次穿這種服裝,胸前一條鈕扣式領(lǐng)帶,肩背披著一方領(lǐng)。樟香挾持著新布體味已經(jīng)在擺弄衣襟套入我的手臂同時直向我的鼻子彌漫。我知道今天的日子非同一般,第二天早上起來穿新衣,這種享受只有在每年的正月初一才可能得到。今天就是我的正月初一,今天只是我的正月初一。
早餐是典型的大餐,是按寧波本地風(fēng)俗準備的,它一定是我家四合院那幾戶陳氏鄰居提供給我母親的寧波人生活理念的一部分!煌胩撬箅u蛋——碗是那種青花瓷碗,碗內(nèi)兩只糖水雞蛋,雞蛋一定是兩個,一定是成雙成對的,一定是沒有被打散的,一定是滿月溜溜的那種形狀;若是雞蛋被打散若是成三角形,那是不可想像的,圓,就是順的,圓,就像氫氣球,充滿氫氣的球是會高高飛起,是會去探索那一片神秘星空的,那怕日后有多少個大氣壓將圓球探空之夢擠得支離破碎。糖水一定是紅糖兌的,紅就是能量,紅就是希望。一雙竹筷整齊碼放在碗口左側(cè),這大概也是院落里這幾戶鄰居女人們給出的忠告,那一天早餐就餐前竹筷是不能亂放的。穿在身上的那套;晖b也被告知只能在早晨起床后才能從樟木箱內(nèi)拿出,而不能頭天臨睡前放在床頭。這一切,如同宗教儀式般的嚴謹、虔誠,在上帝面前是來不得半點虛妄與叛逆。
那個年代的早餐吃這種又甜又香的糖水雞蛋,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因為是我人生第一次飲用這種佳食,而人的記憶對于第一次行為都是很難抹去的,所以五十多年以來,那種香甜那種滋鮮那種味美始終停留在我的味蕾上。有時候想到它,我就會滿口生津,是會有一種“望梅止渴”般效應(yīng)。
我記得用完這碗糖水蛋后,母親將一只嶄新書包斜掛在我的左肩。因為個子矮小,掛在我肩膀的書包垂墜落在離地面不到三十厘米了。
我是與四合院內(nèi)一位鄰居家的女孩一起上學(xué)去的,母親陪同著我倆,出院門左拐,沿我家北墻外的茶花弄向西,然后左轉(zhuǎn)竹笆弄,過村河老街和那一座亭子石橋到達村小學(xué)的。
村小學(xué)設(shè)在陳家祠堂內(nèi)——那時候我不知道這個祠堂叫做什么祠堂,只知道是大人們常去看過戲的那個祠堂。祠堂墻壁很高大。它的進門有二個,一個是西門,也是主要的學(xué)校前大門,另一個是近東側(cè)的北門,是后門,也是學(xué)校食堂人員出入時不影響讀書教學(xué)環(huán)境的通道,偶爾也有從東邊過來的學(xué)生從這道門進入學(xué)校。母親陪同我們是從祠堂西門進入。
我也知道母親天天從這道門出入,母親是這個祠堂村小學(xué)教師。她既教語文又教音樂,是從一年級至六年級的跟班老師。
我就讀一年級第一學(xué)期時,母親教三四年級,她不是我的班主任。我的一年級班主任是一位名叫胡麗娟的20多歲青年女教師,我們叫她“小胡老師”。她身材不高,卻亭亭玉立,“粲粲妖容姿,灼灼美顏色 ”,十分的漂亮;白晰的鵝蛋臉形上鑲嵌著一雙水晶般明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下面是兩片隨時會讓男教師們看得心悸的薄薄的小粉唇。甭說與她同齡段的大男人們,就連我們這些還沒有長出多少雄性“荷爾蒙”的一年級小屁男童們也會被小胡老師美貌所震撼。
后來傳遞出她與某陳姓男老師如何如何的流言,后來小胡老師與一位地質(zhì)隊員結(jié)婚了,后來她生了一位女兒,再后來聽說在她女兒幼年時,她的丈夫因肝病曝死了。真的是紅艷命薄!
我在此想她,我在此念她,不是因為小胡老師是我一年級至六年級的跟班班主任,也不是因為她是我母親的同事,而是因為在我的生命里曾經(jīng)融入過她的元素,在我的血液里融入過她給予的物質(zhì)。
自幼我體弱瘦小、發(fā)育不良,母親說是因為在我出生時,她沒有多少奶水可以喂養(yǎng)我,于是四處找奶媽。找到奶媽后就寄養(yǎng)在那里。我是家里老三,那時候老大才6歲,老二3歲。一位家有三個嬰幼兒,且從事著早出晚歸的村小教書工作的女人是沒時間沒精力同時扶養(yǎng)三個這么小的孩子的,只能將我寄養(yǎng)他人家里。母親一周半月去看我一次。后來有一次母親對我說,她去看望時,她明顯感到我的精神狀態(tài)不如前一次,抱起來,我的整個身體是柔軟的,連頸脖也無法豎立。母親一細問,原來奶媽已經(jīng)沒有奶水了。醫(yī)生說是極度營養(yǎng)缺乏癥。我的母親此時有一種被上當受騙的感覺。她為此一直愧疚著。只要遇到能夠彌補我后天營養(yǎng)不良的機會的,母親就不會放棄。
而在我五年級時,小胡老師正處在哺乳期,她在奶自己的女兒。她的女兒是由她母親每天定時抱到宗祠學(xué)校教師辦公室,讓她喂奶的。因為奶水充足,小胡老師在奶孩子的時間點以外也會因為太多奶水分泌而必須擠掉一些,否則就會疼痛難受。
這些被擠出的小胡老師的奶,是盛在喇叭型擠奶杯里。在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浪費的事情是不可能發(fā)生的。在我母親同事的勸說下,這一杯杯帶有美女體溫的奶,流進了我的胃。我記得我當時正在上課。教室是在祠堂大殿對面教師辦公室的閣樓下。我被老師叫到教室門外,看到母親手端著一只玻璃擠奶杯,說是小胡老師的奶。要求我乘著溫?zé)釋⑦@些奶馬上全都喝下去。此年齡段的我己經(jīng)不是尚無自我感受知覺味覺的嬰幼兒時期的我,實在是怕難為情,實在羞澀極了,實在不好意思去喝我的女班主任身上的奶。天天在校讀書,天天見到美女小胡老師,見到她會不會臉紅,同學(xué)們又將會如何調(diào)侃我13歲了還在喝人奶。是否會成為“奶嘴男”?當年當時的我沒有太多想法,只是感到難為情而已。此刻,教室門口只有我與母親倆,所有學(xué)生都在教室上課,教室里傳來的朗朗讀書聲掩飾了我與我母親的對話。同學(xué)們絕對不知情。在母親善意的陣陣催促聲中,這一杯杯帶有小胡老師的愛、也帶著小胡老師體溫的奶液融入到我的腸胃,融入到我的血液,融入到我的生命!
人在嬰兒期吮奶是無法感知人奶味道的,人的味覺知覺系統(tǒng)尚未成熟,只有到了這一系統(tǒng)成熟年齡段才會體味人奶味。一般來說,每個人不會在嬰幼兒以后的年齡段再去喝人奶,所以大多數(shù)人終其一生也無法說出人奶的味道。至于小胡老師的奶味是如何的?我已無法明說,只能意會,因為這是獨一無二的,我無法讓任何我的個體以外的人去分享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恐怕連喝過同一奶的她自己的女兒也無法說出的。
如果說,將奶過自己的女性定義為“媽媽”,定義為“母親”,那么,我的胡麗娟老師就是我的媽媽,我的母親了。
我想念我的母親,我更懷念哺育過我教育過我的胡麗娟媽媽。
宗祠里總是每天在上演著關(guān)于生命關(guān)于知識關(guān)于愛的那一幕幕動人的生活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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