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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小記優(yōu)美散文
每星期的兩個休息日,是他固定的寫作時間,從清早起他就一直伏在桌前,直到寫累了,才把筆很響地擱下。而寫作最累的時候,往往又是閱讀的欲求最強的時候,此時他會從桌邊,從床頭,甚至從地上隨手抄起一本書,換個地方又埋頭讀起來。他的手頭腳邊堆滿這種專為寫作間歇準備的消遣性書籍,一般都是古人以及近現(xiàn)代的一些個人詩文集。這天他拿起的是一本《魏源集》,書很舊,也很臟,用很便宜的價格從舊書攤買來的。
時序初冬,頭頂斜掛著的那只太陽像個永不窮盡的漏斗,緩緩地向人們傾倒著純而又純的陽光。陽光下的一切干凈得嚇人,透明得嚇人。左邊遠遠的高樓上,有人正敲打什么,可空氣卻把敲出的聲音傳到遠遠的右邊去發(fā)出;右邊遠遠的高樓上,又有人敲打什么,空氣又把敲出的聲音送到左邊的遠處去發(fā)出;這時若是地面敲出的聲音呢,看來只好傳到天上去發(fā)出了。與陽光與聲浪一同在你面前傳來傳去的,還有蜜蜂的嚶嗡,鳥雀的啾鳴,以及在天那邊如波濤一般推擁的隱隱市聲。你又聞到一股刺鼻的異味,那是哪家裝修房子傳出的油漆味。其實左右兩邊高樓上發(fā)出的敲打聲,可能都是裝修的聲音,于是你不由有些惋惜,你想這么好的陽光,這么好的空氣是給你用來傳播油漆味的嗎?
在紙頁上摸索了一輩子的人,實際上直到四十歲左右,他才真正坐下來進入一種寫作狀態(tài),構(gòu)想已久的某個世界似乎也在面前緩緩展開,與此同時,他也養(yǎng)成了那個習慣,那在寫作的間歇隨意翻閱古代一些個人詩文集的習慣。這是消遣,是調(diào)劑,同時也含有情趣上的尋求。他越來越向往著古人那種耕讀之余、閉門著述的生活方式,他甚至希望能寫一些記錄自己寫作生活、抒寫個人真實情感的古體詩。他十分清楚所有這一切與他所處身的現(xiàn)實社會格格不入,現(xiàn)在人所需要的是將精神創(chuàng)造與物質(zhì)利益的直接對等,同步轉(zhuǎn)換,是將心靈上的東西一項項分門別類,標上價格,然后抓住時機賣出去。他不想與任何時潮發(fā)生沖突,他只愿在不為人注意處默默持守著。他這么安慰自己,古代那么多私人寫作者,他們著述終生,不也從沒以自己的文字換來絲毫經(jīng)濟上的收益嗎。這種著述,首先應該是出于個人的內(nèi)在需要,是心靈生活充沛豐盈到極點的自然流泄,而對于他的類和群來說,便可以算得上一種文化的精神的創(chuàng)造了。作為一個著述者,也就是說作為一個精神創(chuàng)造者文化創(chuàng)造者,假如他自身都沒有一種基本的文化信念精神信念,沒有一個完整而充盈、能與整個外在世界相抗衡相對應的內(nèi)心世界,那么他憑什么寫作,這樣的寫作者他到底又能寫出什么?
寫作者的首要之處真的不在寫作本身,而在于建立一個完整獨立的能與外部現(xiàn)實相對應相交匯的內(nèi)心世界。記得第一次讀魏源,那也是個很好的晴天,他坐在窗戶前,陽光下。一股蒼涼沛然之氣從紙面上直沖而起,嗆得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頭頂?shù)年柟庾陨隙抡罩,紙面上的陽光則從下而上照著。在這樣的光芒輝映下,他只感到自己瞬間變成了一條蠕蠕而動的毛蟲,整個現(xiàn)代人都成了毛蟲。這一刻他又一次明白了自己為什么如此喜愛這些詩文集的原因。這些文字都是屬于個人的,個性的,是來自于一個個完整而充沛的內(nèi)心世界的。這樣的文字是有核的。早先的那些著述者自宇宙深處脫胎而來,自身也就是一個小宇宙,是一個獨立的精神存在。古人與宇宙的關系,實際上就是小宇宙與大宇宙的關系,是內(nèi)宇宙與外宇宙的關系,是宇宙與宇宙的關系。而現(xiàn)在我們有什么,對外部宇宙認識得越深,自我感覺就越卑微,越渺小。一切完整的東西都已喪失,剩下的只有身外的一些雞零狗碎,只有一種毛蟲感。
夜晚來臨,他仍在桌前一動不動地枯坐,眼睜睜看著面前的樓房、街道及所有的市聲一步步在夜色中陷落,只有一種聲音如一道光,正自下而上緩緩升起。那是他從書本上看來的魏源的聲音,魏源寫的那種四言古詩:出仰昊空,昊空寥落;入對孤燈,古人如昨。蕭蕭草蟲,烈烈其音,歲暮何為,只攪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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