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讀本的誕生(中國青年報 2005-12-14)

公民讀本的誕生

2005年12月14日

梁子民 畢文昌

　 梁：最近，北京大學出版社推出了楊東平主編的《新公民讀本》，全書共八冊，已經(jīng)出版的雖然只有小學的四冊，初中的三冊和高中的一冊還沒有出來，但已經(jīng)令人驚喜。這套讀本包括四個方面的內(nèi)容：在公民道德方面，有仁愛、寬容、感恩、友誼、尚禮、誠信、責任、尊嚴、合作等主題；在公民價值觀方面，包括自由、平等、人權(quán)、民主、法治、正義、和平、愛國、追求真理、與自然和諧共處等主題；在公民知識方面，包括國家與政府、民主政治、政黨制度、司法公正、社會公共生活、公民的權(quán)利與責任等主題：在公民參與技能方面，包括與人溝通、演講、討論、組織活動、參與選舉、處理糾紛、維護權(quán)益、向責任部門或媒體反映問題和提出建議等主題。應當說，公民教育的框架，得到了全面的體現(xiàn)。

　 畢：三年前，夏中義主編的《大學人文讀本》，大體上也包括了這些內(nèi)容。只是那套書沒有明確地打出公民教育的旗幟，有其實，無其名。再者，面對中小學和面對大學也不一樣。又要堅持公民教育的基本理念，又要適合中小學生的理解水平，操作起來很不容易。

　 梁：這就是《新公民讀本》可貴之處。像“政府的職責”、“政府為什么要收稅”，“新聞輿論的力量”、“維護公正”、“走近民主”，都是很重大的主題，但課本通過孩子容易理解的小故事，做出通俗活潑的講解，并且配了生動有趣的插圖，讓人耳目一新。

　 畢：提起公民教育，誰也不便公開反對。但實際操作很難。我聽說，其他機構(gòu)也在編公民教材，但涉及公民權(quán)利的內(nèi)容，往往被審查機構(gòu)刪除。比如，講政府由納稅人供養(yǎng)，納稅人有權(quán)監(jiān)督政府和官員，本來是公民教育中的基本知識，在審查過程卻被刪掉了。這套書包括了這方面的內(nèi)容，值得稱道。受教育者了解這方面的道理，有助于告別傳統(tǒng)的臣民心態(tài)。

　 梁：中國公民教育，其實已經(jīng)有一個世紀的歷史。它與中國的新學制度相伴隨，大體來說，是西方文明傳入近代中國的產(chǎn)物。它在中國近現(xiàn)代的文明進程中，成績有目共睹。在蔣介石國民黨主政時期，“黨義”、“三民主義”等課程靠政治權(quán)力進入學校，要取代公民教育，但在實際教育當中，并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一是當時此類課程的課時很少，二是教員并不認同。特別是在大學里，許多“黨義課”的教員一到課堂上，首先說的一句話就是：“兄弟的課是奉送的”。

　 畢：中國的公民教育，1949年后從課程體系中退出，代替它的是政治教育�！肮�民”和“政治”相關(guān)，卻不是相同的概念。從“公民課”到“政治課”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名詞轉(zhuǎn)換。公民意識，主要強調(diào)的是個人與國家之間的權(quán)利和義務。公民教育不是“螺絲釘教育”，也不同于“接班人教育”。

　 梁：在中國，現(xiàn)代公民教育，本來起步很早，而且也有了很大成績。在過去的學校制度中，公民教育是成體系的。我們看當時商務和中華書局出版的公民教材，從小學到大學是很完整的。同樣的內(nèi)容，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有不同的側(cè)重和理解。公民教育，是由傳統(tǒng)的“修身”課程變化過來的，到了民國以后，在正式的教育中，一般就不再使用“修身”一詞了�！肮�民課本”的出現(xiàn)，可以說是中國知識界認同人類普世價值的表現(xiàn)。

　 畢：1913年，上海群益書社完整翻譯出版了《美國公民學》，這是一本美國學校里使用的課本。課本分為五大部分，從家庭、社會、國家以及國際交涉都有涉及，是美國公民的必讀書。西方文化在初入中國的時候，中國知識界最先看到了它的生機。這本《美國公民學》的前面，有唐文治的序言，他的西方文化觀就是“吾觀歐美之國民處群有序，行己有道，知其間必有不可磨之學術(shù)，不可易之教育，涵養(yǎng)滋化，以臻于此�！彼�所說的學術(shù)和教育，主要就是指公民教育，從這里可以看出，中國早期接受西方文化的知識分子，是很善于吸收歐美的先進文化的。唐文治說：“此書則自人之初生，即受治于家庭，漸長又受范于學校，及其成人，而道德之根性，固已匡之以漸，使與習化，其所以養(yǎng)成美國偉壯之國民，表章世界者，職此故也。”

　 梁：早年商務印書館在不同時期出版的各種公民教科書，除了后來加進三民主義的內(nèi)容外，關(guān)于公民的權(quán)利和責任，大體沒有發(fā)生變化，也就是說，在公民教育體系中，主流是純正的，而不是“黨義”至上。對政府的認識，當時主要講的就是“政府之弊端及險象”，對政府之弊端保持警惕，這也是公民教育的題中應有之義。

　 畢：中國人的憲政意識，覺醒并不遲。今天，《新公民讀本》誕生了，我覺得很有意味，這就和歷史上的好傳統(tǒng)銜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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