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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嘗試論文

時間:2023-05-04 22:03:46 論文范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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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嘗試論文

  【摘要】:本文首次從文化價值觀的角度通過科學化范疇對維也納學派進行了新的探討,認為維也納學派在文化價值觀上是科學主義,在科學認識論上是邏輯經驗主義,科學主義比邏輯經驗主義占有更為重要的地位。本文的突出之點是,通過對維也納學派科學化嘗試的系統(tǒng)分析,得出科學化是科學主義實現(xiàn)機制的重要結論,從而深化了對科學主義的研究。在文化的價值結構和文化發(fā)展邏輯方面文章也提出了新的理論觀點,并以此為方法論運用于本文主題的研究之中。

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嘗試論文

  【關鍵詞】:維也納學派 科學化 科學主義 文化價值論

  一、問題的提出

  誕生于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維也納學派在科學哲學領域以邏輯經驗主義著稱于世。維也納學派所以被冠以邏輯經驗主義之名,是因為他們對科學的理解是以經驗——邏輯為框架基礎的,如M.懷特所說,是“經驗的傳統(tǒng)與邏輯的傳統(tǒng)的結合”,或者形象地比之為“兩個家族的聯(lián)姻”。[1]這一特有的概念非常清楚地表明,以往人們對維也納學派的研究主要是從科學觀,或更寬泛一點是從認識論的角度進行的。這當然是非常必要和重要的,但同時也是不夠的。因為這一概定不能說明維也納學派何以對經驗和邏輯的結合傾注了如此巨大的熱情。

  進言之,這種概定缺乏某種背景性的深度,使人看不清維也納學派在構筑邏輯經驗大廈時的動因。

  這就需要從另外的角度對維也納學派作出新的描述。這個角度應該是文化價值觀。

  從文化價值觀的視野看,一個文化流派的文化活動大體上在三個層面上展開:價值認定、價值描述和價值論證、以及價值推廣。價值認定,是對某一文化對象的價值認定,指文化活動中對某種文化形式或要素的推崇和選擇,它反映了該文化流派對某種文化形式或要素的特殊重視,體現(xiàn)了該學派的文化傾向性,因而是該學派進行文化創(chuàng)造的軸心。文化流派的本質即在于此。所謂價值描述與論證,是指圍繞價值認定的對象所進行的描述和合理性說明,它形成了關于某一文化形式或要素的認識理論,構成了該文化流派進行價值認定的認識基礎,同時也為該流派進行價值推廣提供了方法論原則。所謂價值推廣,則是按照價值認定所選擇的文化方向和價值論證所提供的方法論,在文化領域中對某一文化形式或要素的推廣活動。推廣的范圍越大,該文化流派影響越大;推廣的最大范圍,是該流派在文化創(chuàng)造活動中所達到的極限標志。價值推廣,是體現(xiàn)文化流派功用能量的方面。

  根據(jù)上述的文化價值觀,我們對維也納學派的分析應當以它的價值取向為基礎作出總體的概定,并以其價值觀為軸心展開它的全部文化內涵。以往的研究中人們也注意了維也納學派的價值取向,例如M.懷特曾指出邏輯經驗主義有兩個方面,即“對待以前的哲學的歷史之否定的、戰(zhàn)斗的、批判的甚至輕視的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表現(xiàn)在它對于形而上學和倫理學的傳統(tǒng)學科的敵視,以及對于邏輯和科學之肯定的、崇拜的態(tài)度!保╗1],p.207)人們也根據(jù)這種態(tài)度對維也納學派作過維也納學派是科學主義性質的概定。但是從整體上說,人們仍然把研究的重點放在邏輯經驗主義的描述上。對維也納學派的科學主義研究仍是一個比較薄弱的環(huán)節(jié)。關于維也納學派對科學價值的認定,關于這種認定與價值形式之間的說明以及價值推廣都還缺乏系統(tǒng)的研究。

  本文無意作全面性的研究,只希望從價值推廣的角度對維也納學派的科學主義性質進行某種說明。本文認為,維也納學派對科學價值的推廣過程就是推進科學化的過程。維也納學派并沒有專門提出和論述科學化這一范疇。但是,科學化確實是維也納學派在實際研究活動中進行價值推廣的中心范疇。本文意圖即是將這一點凸現(xiàn)出來,對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嘗試進行初步的描述和分析。

  二、科學化的概定及其由來

  何謂科學化?科學化這一范疇的本質在于,它首先是一個價值范疇。具體地說,所謂科學化就是使科學價值無條件的上升;使科學這一價值形式在文化領域不斷的擴張,因而也就是使科學價值最大限度的普適化。從對科學價值的擴展來看,科學化無疑是科學主義某種程度的實現(xiàn)。

  科學化作為維也納學派科學主義實現(xiàn)的途徑,具體地表現(xiàn)在科學這一文化形式與其它文化形式的關系中?茖W化是科學這一文化形式同化、整合其它文化形式的一種現(xiàn)象,是科學這一文化形式向其它文化形式滲透并通過這一滲透使其它文化形式的性貌發(fā)生改變的過程。就其實質而言,是維也納學派試圖以科學這一文化形式為范型,對其它文化形式進行重組和再構,從而使它們的特征發(fā)生某種準科學的變化。借用軍事學的范疇說,科學化實際是維也納學派率領科學這一文化形式向其它文化形式的“侵略和占領”。

  這種科學的“侵略和占領”從認識論的層面看有它實現(xiàn)的具體途徑,即它主要是通過科學方法論向其它文化領域進軍和滲透的?茖W化意味著某種認識方法的推廣運用,是科學認識方法整理功能的具體體現(xiàn)。這一推廣運用的過程,既是對其它文化形式進行同化和整合的過程,也是科學價值上升的過程。所以,科學化雖然從本質上說是價值范疇,但鑒于其實現(xiàn)的途徑和結果,它同時又是認識論和文化學的范疇。認識科學化范疇的這一特點,對于我們深刻理解維也納學派的科學主義性質有著重要的意義。

  科學化的始作俑者,應該說并不是維也納學派。至少在維也納學派之前,孔德就已經以實證主義的理論形態(tài)和科學的社會學確定了科學化的方向。孔德一方面沿著世界觀的方向把哲學科學化。他以實證范疇為標準,把知識、科學限定在經驗現(xiàn)象領域,獲得了各個現(xiàn)象領域的知識綜合。實證哲學就是“實證綜合”。換言之,“實證哲學”與“實證科學”是同等的東西。哲學的科學化在孔德這里,是一種哲學與科學的同一化。另一方面,孔德又使科學化沿著橫向的方向進行,企圖把自然科學以外的文化領域科學化?椎碌纳鐣䦟W即此表現(xiàn)。他仿照物理學的方法,把社會學分為社會靜力學和社會動力學,以科學的實證方法運用于社會研究,得到了所謂的科學社會學?椎略谝韵聝煞矫娴囊饬x上為維也納學派開辟了道路:一方面他確立了科學化的方向;另一方面他又遺留了兩方面的問題,為維也納學派的進一步發(fā)展留下了空間。首先,哲學的科學化不夠。在哲學內容方面對形而上學清洗不夠,像上帝一類無法實證的詞語仍然存在;就哲學的存在和地位而言,雖然哲學與科學同是實證知識,化向了科學一類,但哲學仍與科學處于并列地位,不像后來維也納學派所做的那樣,把哲學實際化掉了。其次,科學化的基礎不牢,根據(jù)不足。科學化的基礎有兩個方面:一是科學最高價值地位的論證與辯護;二是科學本身的規(guī)定,包括科學本質的規(guī)定、科學命題與科學方法的確定以及科學與非科學的劃界等等。這兩方面孔德都做了一定的工作,但也都留下了不足。就前者看,孔德對科學地位主要作了歷史的和類比的論證,所謂人類智力像人的成長一樣,經歷了神學、形而上學和實證科學三階段的學說就是這樣的論證。就后者看,孔德抓住了自然科學的基本特征——實證,但實證本身在孔德這里卻含義模糊,具有“實在”、“有用”、“確定”、“精確”、“相對”等多種含義,這就使科學本身不那么確定,因而難以按照嚴格的標準將其它對象或領域同化。

  維也納學派在解決孔德遺留的兩個基本問題方面大大向前推進了一步,甚至可以說,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在科學化的進程方面,維也納學派幾乎將哲學化掉,化為科學的一個方面,一種活動。在文化的其它領域,它也全力滲透、同化,結果也蔚然可觀。在科學化的基礎問題上,維也納學派特別是波普給科學的價值以本體論的地位,使它成為與世界一、二并列的世界三;同時,它也確定了科學的規(guī)范方法與劃界標準,回答了什么是科學的問題,為科學化的發(fā)展確定了前提,提供了直接運作的基礎。

  三、維也納學派在科學化方面的推進

  1.哲學的科學化

  1929年由紐拉特執(zhí)筆、卡爾納普和漢恩作為編者署名的《科學的世界觀——維也納學派》宣言發(fā)表。它意味著維也納學派的問世!靶灾兴鶑娬{的三個論點是:把形而上學當作無意義的東西加以排除;不存在作為基礎的或作為普遍科學而與經驗科學相并列或凌駕于經驗科學之上的哲學;邏輯和數(shù)學的真命題具有重言式的性質!盵2]宣言的執(zhí)筆者紐拉特徑直把“統(tǒng)一科學”作為自己的“政綱”,并試圖給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尋求一個共同的基礎。([2],p.142)這些都意味著維也納學派從誕生起就把自己的目標確立為創(chuàng)造一個科學的世界觀,或者說科學化了的世界現(xiàn)。世界觀的科學化意味著科學價值的最高體現(xiàn)。

  維也納學派對哲學的科學化首先表現(xiàn)在以科學的標準對哲學內容進行清洗,把不符合科學標準的內容清洗出去,從而在哲學的內容上實現(xiàn)科學化。他們把自然科學中的經驗證實方法引伸為證實原則。凡是符合這一原則的命題是有意義的命題;反之,就是無意義的命題。一切有認識意義的命題,或者是不依賴于經驗的分析命題,或者是求助于經驗證實的綜合命題。凡不在這一范圍的命題都無意義,因而都應當拒斥。卡爾納普認為,傳統(tǒng)哲學所講的“本原”、“本質”、“理念”、“絕對”、“自在之物”等都是一些不能進行邏輯分析和經驗證實的概念,由這些概念組成的哲學命題必然是無意義的,屬于無意義的形而上學,應當摒棄!熬艹庑味蠈W”,程度不同地成為維也納學派的共同心聲。

  哲學的科學化其次表現(xiàn)在哲學的性質上。維也納學派認為,任何陳述只要有所斷言,就必定具有經驗性質,就屬于經驗科學。這樣,給哲學留下的就不是陳述、知識體系或理論體系,哲學的所轄范圍大大縮小。由此決定,哲學的功能也發(fā)生變化:哲學不研究命題的真理性,而只研究命題的真正意義。命題的真理性關涉經驗,由科學回答;哲學只澄清命題的意義,通過邏輯分析看命題是否有意義。哲學的任務是對語言的邏輯分析活動。艾耶爾還對此進行了進一步的分析。他認為科學的對象是特殊的事物,科學一般使用的是對象語言;哲學是以科學的命題為對象,使用的是元語言!罢軐W命題從性質上說不是事實的命題,而是語言的命題”。[3]這種元語言必然使哲學涉及到意義和證實問題,涉及到對命題意義的分析。這樣,哲學就是分析命題意義的活動,“哲學研究本質上是分析”,([3], p.65)哲學的對象只能是語言。至此,哲學的世界觀性質基本喪失,成為一種語言分析學。科學將曾經是哲學的功能特性據(jù)為已有。

  維也納學派對哲學的科學化還表現(xiàn)在哲學的地位方面。哲學曾經是高踞于科學之上的“科學之科學”。在科學化的進程中,隨著科學價值的上升,到孔德這里,科學與哲學已處于平起平坐的地位。到維也納學派這里,哲學已成為為科學服務的授義活動,如石里克所說:“哲學就是那種確定或發(fā)現(xiàn)命題意義的活動”,[4]哲學已淪為科學的仆人。哲學甚至沒有自己的獨立地位,只是科學的一種附屬活動。它幾乎被科學“化”掉了。用維也納學派在自己宣言中的話說:“不存在作為基礎的或作為普遍科學而與經驗科學相并列或凌駕于經驗科學之上的哲學”。([2], p.14)

  2.數(shù)學的科學化

  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進軍也深入到數(shù)學領域。這一進軍不僅在數(shù)學領域高揚了科學主義的旗幟,而且還產生了數(shù)理邏輯、符號語言等頗具現(xiàn)代文化意味的學科。

  數(shù)學科學化的典型表現(xiàn)是羅素和懷特海合著的《數(shù)學原理》。羅素被維也納學派認為是自己所創(chuàng)造的“科學世界觀的主要代表人物” (其它兩位是愛因斯坦和維特根斯坦)。羅素在提升科學價值、奠定邏輯實證主義基礎的同時,特別著力于數(shù)學的科學化。數(shù)學科學化目標的出現(xiàn),是以非歐幾何的出現(xiàn)為背景的。由于非歐幾何的誕生,歐氏幾何不再是唯一可靠的真理,數(shù)學失去了它的基礎可靠性和唯一絕對性,于是人們重新開始對數(shù)學基礎進行理性再建和邏輯重構,即進行科學化的處理。在這一努力中人們發(fā)現(xiàn),數(shù)學的邏輯相容性可以歸結為實數(shù)理論的邏輯相容性,后者又可以歸結為集合論的邏輯相容性。只要集合論是絕對可靠的支撐點,則整個數(shù)學大廈就有了絕對可靠的基礎。但是,19世紀末集合論中相繼出現(xiàn)的布拉里、福蒂最大序數(shù)悖論、康托最大基數(shù)悖論表明,數(shù)學的基礎部分仍是險象環(huán)生,數(shù)學的科學化面臨嚴重的挑戰(zhàn)。在這種背景下,1900至1910年,羅素寫作《數(shù)學原理》,試圖找出一條新的出路。

  羅素分兩步將數(shù)學科學化。首先,他按照康德的兩分法,把命題分為分析命題和綜合命題,并斷定分析命題是同義反復的邏輯命題,因而是絕對可靠的。它們的集合可以成為數(shù)學的穩(wěn)固基礎。對科學的分析性理解再次成為數(shù)學科學化的前提和基礎。其次,他又和康德的做法相反,力圖“說明整個純粹數(shù)學是從純乎是邏輯的前提推出來的,并且只使用以邏輯術語說明的概念”。[5]這樣,數(shù)學大廈的理性再建似乎完成,數(shù)學經過邏輯的梳妝打扮再次科學化,成為真理的化身。

  但是,這一科學化的進軍最后并未奏起凱歌。因為對分析命題與綜合命題截然兩分的觀點,或者說對科學的分析性與綜合性的兩分式理解很難站得住。即使這一觀點能夠成立,把數(shù)學歸結為邏輯的作法也有不能令人信服之處。因此,雖然在羅素的努力下數(shù)學領域為維也納學派所稱頌的科學性大大增強了,科學在升值中顯示了新魅力,在萊布尼茨、布爾、弗雷格之后;一個完全的命題演算和謂詞演算的公理系統(tǒng)也脫穎而出,但就數(shù)學科學化的原有目標來看,羅素仍然宿愿來償。

  3.語言的科學化

  語言的科學化進程與哲學的科學化密切相關。維也納學派在拒斥形而上學的同時進一步分析了形而上學產生的原因。他們認為形而上學是誤用語言的結果。造成這類現(xiàn)象的基本原因在于,日常語言是含糊不清的,容易引起含混和歧義。為了解決這一問題,需要對語言進行科學化處理。

  對語言的科學化處理沿著兩個方向進行:一是分析的方向;二是經驗的方向。分析的方向是人工語言的方向。這一方向與數(shù)學領域的科學化處理是同一項工作的兩個方面。弗雷格與羅素的符號邏輯屬這一方向的工作。羅素和懷特海的《數(shù)學原理》被認為是人工語言的典范之作。

  從經驗的方向對語言進行科學化處理的可以維也納學派中著名的代表人物卡爾納普為例?柤{普設想了兩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是按照個人經驗選擇最基本的語言詞匯,注重描述直接給予的經驗或現(xiàn)象。卡爾納普認為這些經驗無需證明,因而可以作為科學中其它一切陳述的基礎陳述。[6]但是,卡爾納普后來發(fā)現(xiàn),這種科學化處理存在一定的問題。例如,科學中有些詞匯并不指稱直接經驗,像傾向性概念、理論性概念即是這種情形。同時,個人的直接經驗缺乏公共性,無法與他人交流。于是,卡爾納普提出了第二套方案。這套方案是按公共經驗選擇最基本的詞匯。它把物理量值的詞匯作為最基本的詞匯,通過它定義一切其它詞匯;或者把其它科學中的語言、概念都譯成物理語言,由此解決語言的公共性問題。這一方案實際是把物理學語言作為統(tǒng)一的科學語言。語言的科學化即語言的物理學化。這套方案雖然在語言的公共性上大大前進了一步,如卡爾納普所說:“具有主體間的可交流性”,且“原則上都能被所有使用這種語言的人觀察到”,[7]但由于它存在著牽強附會的語言轉換與翻譯問題,因而在科學化的方向上不久便卻步不前。

  語言領域的科學化雖然不能進行到底,但它在發(fā)展過程中也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如指號學、語義學、語用學等,這些從語言文化的角度看,仍然是很有意義的。

  四、關于科學化基礎的論證

  1.科學價值地位的本體論論證

  科學價值的確定屬科學化的基礎工作。在這方面給科學化以本體論論證的是波普。波普與維也納學派的關系具有兩面性,因而對他有兩方面的判斷。本文認為,就波普的科學主義取向而言,就他的方法論仍然不出邏輯一經驗的基本框架而言,波普仍屬維也納學派的一員。

  波普在思想史上第一次給科學以本體的地位,把自主的科學理論與物質、精神置于平列的位置。波普提出,整個世界由三個部分組成,即世界1、2、3。世界1是客觀世界的一切物質客體及其各種現(xiàn)象。世界2是人的精神狀態(tài)。世界3是人類精神產物的世界,是具有思想內容的世界,它客觀化于世界之中。世界3既具有實在性,也具有獨立性和自主性。在世界3中,尤其科學具有自主性。科學知識屬于世界3,屬于客觀理論、客觀問題、客觀論的世界。波普強調“客觀知識的世界,是這些人類創(chuàng)造的世界中的一個最重要的世界,同時是一個基本上自主的世界”。[8]“世界3的自主性、世界3對世界2甚至世界1的反饋作用,是知識發(fā)展最重要的事實”。([8], p.128)三個世界論實際是對這種重要事實的概括,其實質是把科學知識的外化形式提到本體的地位。這是第一次確立科學知識的本體地位,是對科學地位的本體性的確認。

  2.科學自身規(guī)定性的確認

  科學化以科學自身的明確存在為前提?茖W以純粹的形態(tài)存在著,科學與非科學的劃界是清晰的,才有可能以自己去同化其它。己身不正,焉能正人?科學的自我確認是科學化的前提。這一確認是以劃界問題的形式出現(xiàn)的。

  維也納學派基本上是以規(guī)范主義的態(tài)度來解決科學的劃界問題。至于具體的標準是什么,答案并不統(tǒng)一。

  邏輯實證主義以可證實性作為劃界標準之一。這一標準認為,一個命題的意義取決于它的可證實條件,或者說,命題的意義就在于它的證實方法。凡是原則上可證實的,就是有意義的,也是科學的;凡原則上不可證實的,就是無意義的,即其真假無法斷定,因而不屬于科學的范圍。意義標準在此意義上即科學標準。由于這一標準使得歸納認識的不可靠性也附于數(shù)學和邏輯之上,因此,邏輯實證主義對科學命題進行了分類,在區(qū)分分析命題與綜合命題的基礎上提出了完整的科學劃界標準:句子S在認識上有意義,當且僅當(1)S是分析的或矛盾的,或(2)S在原則上是可以由經驗證據(jù)檢驗的。

  維也納學派中的批判理性主義提出了另外的劃界標準:可證偽性。這以波普的觀點為代表。他認為,“衡量一種理論的科學地位的標準是它的可證偽性或可反駁性或可檢驗性”。[9]之所以是這樣,首先是因為只有確立證偽原則,承認科學包含某種錯誤,從而能被證偽,才能說明科學發(fā)展的基本事實,才能解釋知識的增長、科學的前進與革命。其次也因為只有確定了證偽原則才能正確地說明科學活動的主體——人與科學的關系,揭示科學的人性方面。第三,證偽有其自然本體的根源,F(xiàn)代科學表明,自然界的發(fā)展有某種方向性,也有對這一方向的不斷搖擺偏移。換言之,自然界也在不斷地“犯錯誤”,科學的證偽特性是自然界“錯誤”的發(fā)展,后者是前者的自然基礎。

  雖然維也納學派的學者們對科學特征的描繪是多么不同甚至似乎截然相反,但他們在一點上是共同的,即認為科學確實存在一個一般的特征。正是這一特征把科學與非科學區(qū)別開來,也正是以這種區(qū)別為基礎,科學才確立了自身的優(yōu)越性,才有可能去同化和整合其它文化形式。

  3.科學規(guī)范方法論的確定

  科學規(guī)范方法論的確定是科學化的直接基礎。維也納學派是用科學方法論去同化,整合其它文化形式的。沒有科學規(guī)范方法論,就失去了同化其它文化形式的依據(jù),科學化就無從談起。

  維也納學派認為,存在著規(guī)范的科學方法論,盡管他們對這種方法的認識有某種差別。邏輯實證主義把規(guī)范的科學方法理解為歸納邏輯。這一邏輯的基本點是“由可以作為證據(jù)的觀察陳述與假說的邏輯關系得出一個假說的確認程度或概率”。[10]為觀察支持的概率越大,真理性就越強。在觀察陳述與假說的這種邏輯概率范圍內,假說被證明是科學的,如賴欣巴赫所說“歸納推論并非用來發(fā)現(xiàn)理論,而是通過觀察事實來證明理論是正確的”。[11]同時,“一切知識都是概率性知識,只能以假定的意義被確認”。([11], p.190)

  批判理性主義則把規(guī)范的科學方法理解為假說演繹法或“試錯法”。波普認為,科學家的任務在于構造假說或理論系統(tǒng),然后從中推演出某些預見,并用觀察和實驗來檢驗它們。評判一種理論是否具有潛在完美性的標準,應當是它的可檢驗性和非概然性。這里的可檢驗性與非概然性意味著一個理論倘是科學的就必須是逼近實在的、包含著更豐富的內容,因而可證偽度也就愈大,真實性概率也就愈低。所以可證偽度是科學理論的方法論標準?茖W,就是猜測和反駁的結果。

  撇開上述兩者的具體差別,我們可以看到維也納學派在方法論上的共同點:第一,邏輯主義。邏輯實證主義強調觀察陳述對理論加以確認的歸納邏輯關系;批判理性主義強調基本陳述對理論加以證偽的演繹邏輯關系。兩者都是對科學方法的“邏輯重建”。第二,經驗主義。兩者的理論在不同程度上都以經驗或觀察陳述的可靠性為基礎。只有可靠的觀察陳述,理論才真正能夠被證實。同樣,證偽同證實一樣也要靠經驗事實。一件可證偽一個理論的事實必然也同時證實相反的理論。如H.L布朗所說:“只有可用以證偽的假說得到確認,才可能有真正的證偽,因而不管證實與證偽之間是什么樣的邏輯不對稱性,每一證偽事例都需要得到確認,在任何情況下證偽都不可能比確證更有力、更關鍵”。[12]所以,總起來看,維也納學派的規(guī)范方法論是邏輯經驗主義的。

  維也納學派還認為他們的規(guī)范方法論是不變的、統(tǒng)一的、普適的。如邏輯經驗主義者謝弗勒所說:“在理論的歷史變化的下面……有邏輯和方法的不變性,這種不變性把每個科學時代同在它前面的時代以及將要到來的時代統(tǒng)一起來。這種不變性不僅包括形式演繹的準則,也包括使假說面對經驗的檢驗和經受比較的評價的那些標準!盵13]

  正因為科學方法具有這種規(guī)范性和統(tǒng)一性,所以維也納學派才有理由將這些方法推廣到文化領域的一切學科,為科學化奠定實際運作的現(xiàn)實基礎。

  五、對科學化的評價和思考

  在對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進行描述分析后,我們最后對科學化本身作一番簡單的評價和思考。

  科學化的重要性首先在于,科學化是科學主義文化思潮向科學性文化現(xiàn)實轉換的機制?茖W主義的典型形態(tài)從價值觀方面說是關于科學的一種文化崇拜;從認識論角度說是一種絕對的科學觀;從科學與其它文化形式的關系看,是企圖以科學范型整合同化其它一切文化形式?茖W主義要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目標,把自己的價值理想轉變?yōu)楝F(xiàn)實的文化價值形態(tài),實現(xiàn)的途徑是科學化。對維也納學派科學化的描述和分析已經說明了這一點。它表明,科學化是深入進行科學主義研究的重要范疇。深化對科學主義的認識,必須通過對科學主義流派科學化嘗試的分析而獲取。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在科學主義乃至當代文化思潮發(fā)展中的地位,可以從中窺探。

  科學化范疇對于維也納學派的研究還有其特殊意義。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實踐表明,科學化是涵蓋維也納學派的基本范疇,是它的首要特征。維也納學派首先是科學主義的典型流派,爾后才是其它某種東西。它在文化價值觀上是科學主義,在科學認識論上是邏輯經驗主義。即便是邏輯經驗主義特點本身也直接受制于科學主義。維也納學派所以對邏輯和經驗如此青睞,是因為邏輯和經驗是科學的基本要素。推崇科學,不能不對科學的基本要素另眼相看。這是維也納學派的內在傾向與發(fā)展動因。本文通過科學化研究揭示這一點,也是試圖深化對維也納學派的認識,進一步明確維也納學派的歷史地位。

  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是科學價值的泛化活動。撇開其問題的一面暫且不說,它是以科學為目標的價值活動,因而包含著一定的合理因素。維也納學派以科學為價值取向是富于現(xiàn)代性的。在人類文化的歷史發(fā)展中,人類相繼經歷了神話、哲學、宗教、文學興盛發(fā)展的時期。到了近現(xiàn)代,人類文化的創(chuàng)造主要聚焦于科學?茖W,不論是發(fā)展的速度,還是它在人類文化創(chuàng)造中所占的比重抑或是現(xiàn)實影響,在整個文化領域都是首屈一指。丹皮爾對19世紀就作了科學世紀的斷言。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就其價值取向而言,是符合人類文化發(fā)展這一大趨勢的。科學化作為一種價值活動,對科學性文化的出現(xiàn)起到了某種推動作用。沒有這樣一種價值驅動,科學向哲學、數(shù)學、語言等領域的進軍是難以想象的?茖W化進程還產生了一批科學性的文化成果。哲學的科學化導致了分析哲學等科學性哲學形態(tài)的出現(xiàn),它們改變了傳統(tǒng)哲學的結構和風貌。數(shù)學的科學化推動了新的公理系統(tǒng)的出現(xiàn),孕育了數(shù)理邏輯等現(xiàn)代數(shù)學分支。語言的科學化產生了新的語言學,它所致力構造的人工語言為計算機語言奠定了基礎,如此等等。作為科學化的一個結果,對科學自身的認識也深化了。維也納學派在以科學為范型同化整合其它文化形式的過程中無疑要對范型本身進行合理性研究和論證,這無形之中加深了對科學本身的認識。對科學規(guī)定性與方法論的刻畫,即屬于這一范圍。

  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在文化特征上帶有新的一輪文化絕對主義運動的特點。它的目標設置與方法論就其根本點來說是不合理的,因而不可能取得預期的最后成功。歷史上曾不只一次出現(xiàn)的以哲學、宗教或某種學說為形式的文化絕對主義運動,最終結果都程度不同地走向了自己的反面。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在空間上盡一切可能讓科學擴展到人類文化的其它領域,在時間上試圖把科學的最高價值地位永恒化,這一目標是難以實現(xiàn)的。事實上,哲學、數(shù)學和語言學的發(fā)展都已證明它們不可能完全被科學化。維也納學派在整體傾向上所摒棄的形而上學(哲學)正以某種新的形式回歸。數(shù)學邏輯大廈圓滿構造的企圖已為哥德爾定理判為不可能。人工語言也不再是唯一的寵兒,人們已經試圖通過人類文化的豐富內涵來重新審視語言之網(wǎng)。維也納學派科學化的活動所以不能最終奏效,根本原因在于,這一文化設計的最終歸宿是反文化的。這雖然不一定是他們的初衷,但卻是自身文化邏輯發(fā)展的結果。文化的價值推廣如果達到或企圖達到文化壟斷或獨占的地步,價值推廣中如果把某種文化形式的最高價值地位絕對化,則將走向人類文化創(chuàng)造本性的反面。所以,盡管我們可以對文化絕對主義給予歷史性的理解,盡管可以對它的作用作具體的歷史分析,但對它們的文化本性和歸宿應有冷靜的判斷。

  對維也納學派科學化進程的研究可以啟發(fā)我們從文化學的角度對人類文化的創(chuàng)造作更為深入的思考。整體地看,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化進程,既是科學這一文化價值的上升和實現(xiàn)過程,也是它向反面轉化、不斷遇到問題,走向自己現(xiàn)實邊界的過程。它既有自己的成功和輝煌,也有自己無法實現(xiàn)根本目標的無奈。像歷史上某些文化形式的價值推廣一樣,科學化既是文化形式擴張的某種實現(xiàn),也是一種人類文化征服之夢的某種幻滅。所以,將來的人類或許可以像對待哲學、宗教、科學一樣再次推崇其一新的文化形式,但是人們通過維也納學派科學化嘗試的歷史結果可以懂得:任何一種文化形式不僅擁有自己的魅力,而且擁有自己的極限。人類在限制和過程中表現(xiàn)自己,文化也在同樣的境遇中發(fā)展自身。人類文化如同人類一樣,是一個多元的世界。每一種文化形式都會以其特殊性在其中占據(jù)一席之地,至于每一種形式在什么時候占據(jù)何種地位,則視歷史條件而定。人們早已強烈地意識到,漫游中的黑格爾絕對精神在近現(xiàn)代一直垂青于科學?茖W一度好像是絕對精神的化身,而維也納學派的宣言似乎是這一絕對精神的回音。然而,曾幾何時,隨著維也納學派科學化嘗試的受遏和科學主義銳勢的下落,絕對精神好像又要在人類文化的這一方天飄然離去。人們似乎感覺到:一種新的文化形式從不太遙遠的地方在向人類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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